“災難面前,我們也會失望、壓抑、無奈;我們雖然被稱為戰‘疫’戰士,但心底里也會害怕、彷徨,害怕自己被感染,害怕家人受到傷害,害怕病人不給我們時間和機會……”
2月20日,武漢市第三醫院首義院區ICU主任董芳,在當天的值班日記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。她同為醫生的老公因救治患者感染上新冠肺炎,19日剛剛出院,仍在飯店隔離。
2月14日
戰“疫”來臨前的夜晚,路燈昏黃氣氛凝重
下午5點半,接到上級通知,武漢市第三醫院首義院區被指定為收治新冠肺炎患者定點醫院。
這天,我拖著夜班之后疲憊的身軀,剛到家,熱了份剩菜,就接到了電話,趕緊扒了幾口飯菜,開車出門。
戰“疫”來臨之前的夜晚,駕駛在空無一人的臨江街道上,路燈昏黃,氣氛很凝重,雖然習慣這種氣氛也有很長時間了,但是接到電話,沉甸甸的心情又加了一份凝重。不是因為害怕,而是因為不知如何面對遭遇厄運的患者和家庭,心情復雜。
院領導進行了簡短的工作協調會,隨后,大家各自回到科室開始了緊張的準備工作。忙到晚上11點鐘,看到護士在科室生活區貼上了封條,我的心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。
2月16日
戴上護目鏡視野模糊,但仿佛眼前也有希望
上午10點,接到通知,會有大概一百多位重癥患者陸續到達醫院。
普濟樓二樓的走廊,一大早便開始有醫務人員陸續更換防護服。我默默穿上防護服,平時不茍言笑的護士長,馬上細心地遞給我做好防霧處理的護目鏡,有人幫我用透明膠帶將手套固定在防護服的袖口之上,還要囑咐我一定要小心。
穿戴好一切,雖然步履是沉重的,但仿佛也是有力的;雖然戴著護目鏡的視野是模糊的,但仿佛眼前也有希望;雖然戴著N95的口罩的呼吸是感到急促和窒息,但仿佛也是感覺就像在深海潛水,也許馬上就能升到水面深深吸一口暢快的氧氣。
我們10樓作為接受危重患者的病區,許多醫生和護士來自整形科,麻醉科,兒科,耳鼻喉科,他們也感覺到巨大的壓力和忐忑。但與此同時,大家都表現出驚人的協作能力和戰斗力,每個人只要知道自己的任務,就會義無反顧。
2月17日
生命那么寶貴,不做的話,這條命不又沒了?
下午2點,又有一批患者同時進入病房。這時,有個女孩沖我焦急地喊:“醫生,我很悶,我想吸氧”,我快速跑到護士站給她拿了氧表,濕化瓶和鼻導管,協助她吸氧,她吸了好一會兒,才緩過來平穩些。我正想問問她情況,這時有人在喊我,隔壁病房收了幾個年齡特別大的患者,我把暫時穩定的這邊交給一位醫生,快速到了隔壁房間……
和大家一起早已忙得汗流浹背,但沒想到的最艱難的情況出現了。接到通知,有個患者在樓下的運送車里上不來,我推了一輛輪椅下了電梯,老人被運送人員抱上輪椅,她太瘦弱,以至于小小的個子在輪椅上已經縮成了一團。我只能一個人一只手環抱住她的胳膊,另一只手推著輪椅,上了電梯,終于到了10樓,我感覺她瘦骨嶙峋的身軀已經要從我的懷抱里滑出去,我只能大聲呼喊同伴,她們沖到電梯口,大家一起將患者安全地轉運到病床,并進行后續的搶救。
今天有同事勸我,有的操作就別做了,萬一感染上怎么辦。可生命那么寶貴,不做的話,這條命不又沒了?
2月18日
再給我一點時間吧,讓我能做一些我能做的!
上午9點,接到電話,120救護車又轉運來一名昏迷患者,這是一個肥胖的男性老年人,職業的敏感讓我感覺他可能有糖尿病或者高血壓,讓我驚訝的是陪同前來的老伴,沒有進行隔離。
快速檢查后,我和同事們一起快速將患者推進了ICU。婆婆流著淚反復地說:“你們一定要救救他??!”我看了她一眼,心里在默念,再給我一點時間吧,讓我能做一些我能做的!
病人有糖尿病,血管條件非常不好,輸液速度怎么也快不起來,下一步是要快速建立深靜脈通道,這也許在平時,并不是一個問題。但現在一切都變得很難,彎腰90度,基本和病人臉貼臉,雙手戴3層手套,病人的動脈隱約在我的食指下搏動,時有時無,護目鏡雖然做了防霧處理,但是過了幾個小時早已模糊一片,防護服下層疊的衣服早已被汗濕了幾層,帽子里的汗早已順著鼻子流進口罩里。
一切只能憑感覺!等我接好了輸液,加快輸液速度,加上了血管活性藥物,病人的血壓終于有了起色。我心底突然很感激他,能給我這么多時間,讓我能做完這一切。
2月20日
所有的操作都必須一次成功,沒有重來和等待的機會
下午2點,2樓更衣室,我突然聽到有人在大聲呼救,原來有個護士在ICU值班時昏倒。
防護服已褪去,滿頭大汗,臉色蒼白,瘦小的身軀躺在更衣室的床上。我忙問她,上去之前吃東西了沒,她無力地說,只吃了一點,我敏感地意識到,她是不是低血糖了,一查3.8,我倒吸了口涼氣。我給她喂了塊蛋糕和葡萄糖,她半天緩過來,我才松了口氣。
現在每天在ICU要走1.5萬多步,累了就在走廊靠著歇會。上了戰場就不能考慮那么多,所有的搶救操作都必須一次成功。
【后記】等到陰霾盡掃的那一天,我們一家人都會在一起!
21日中午,記者再次連線了剛剛搶救完重癥患者的董芳,她在微信里表示:“謝謝關心,現在好些了,老公經過一個多月的隔離治療終于痊愈,于19日出院了。我好多天沒回家了,天天在醫院lCU守著重癥病人?,F在兩個兒子都在外地,已經有40多天沒有見面,大兒子在四川我爸媽那里,小兒子在爺爺奶奶老家。老公出院了,這是最寬慰的事情!現在忙碌是一回事,能夠看到希望就好,等到陰霾盡掃的那一天,我們一家人都會在一起的。我們會堅持到底!”
(編輯:嚴玉潔)
(周荔華 劉坤)